冬天开放的樱花

无耻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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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问苍天嘻嘻:

濒死恒星:



11(完结章)




 




只要有了空闲,W就会尝遍各式玩乐,尽量取悦自己。不管是极限运动还是喝酒泡吧,总得来说,图的就是个乐子。眼下站在高耸的悬崖边,望着千米底下朝远方蔓延而去的森林,心里是一种坦然的平静,几近空虚。紧接着他纵身一跃,跳进了这高空中。风从脸颊两侧疯狂刮擦而去,地面不断地逼近,让人脑子里没有空余的地方摆设惊慌,只有像死一样平静的空白。然后绳子将人戛然收住,在空中划了个小抛物线,俏皮地告示着:逗你玩儿的,你死里逃生了。




回到上边,W定了定神,坐下来喝了点水。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以前的时候他非常热衷于怂恿L去挑战各种极限运动,譬如蹦极,譬如跳伞。“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无法忘怀,从此世界观都不一样了!”话听起来很像传销组织。L偏过头去,喏喏地答他:“嘁,我才不想拥有什么一生难忘的回忆。”




万一死了怎么办?我怕。




W气得直哼哼,“怂,”他说:“你丫就是怂比一个。”




L的的确确是个很理性的人。极限运动这种东西,虽然安全措施做好了,出错几率很小,但一旦这极小的几率发生了,就会赔上唯一的一条性命。按这道理来讲,他的选择是挑不出错误的。这个世界这么多胆小鬼平凡人,需要这样活着。




W是不想这么活着的人之一,但有时也需要面临无从选择无法抵抗的境地。方才下去之前,他那位千金小姐相亲对象又给打了电话过来,嘘寒问暖,看不出什么敷衍的意思。W有些不好意思,现在都变成女方主动了,他倒成了不甚上心的那一个。




他开始想,倘若真的听他爸的话,乖乖地结了这个婚,会是什么样的境况。老实说,对方相处起来虽然无味,但还算平静,至多就是把他那些花花际遇给转到了地下去而已。他的父辈们,太多这样的范例。但真的就这么甘心了吗?以前说过的那些不婚主义的豪言壮语,干脆就变成年轻时候的狂妄屁话,不值一文了?




操,仔细想来还是很有些不甘心。他一边想一边攥紧了矿泉水瓶子,塑料吱嘎吱嘎地响起来。




 




流言总是平息地很快,无论群众当初有多热衷这八卦,时间久了,必会无人问津。他和L已许久许久没在网上有过任何互动,期间他又有意地放了一些所谓女友后宫的八卦出去,很快地便转移了视线。至于那流言的始作俑者,他那部电影的排片自然不是太好看了。但W觉得这还算便宜了对方,老实说他要真的是个可以不管不顾的恶少,也许就不止给对方是这么点事业上的教训了。




在网下,他也许久没跟L有过联系了。




说来似乎决绝,但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是觉得,大不了从炮友变回普通朋友,大家还是能说个话聊个天,不要动辄搞得双方都很尴尬。但即便如此,还是变不回去的。不过是种可耻的自我欺骗罢了。L戏接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好,进入了另一个阶段的成功人生,从此再也没与他回到以前吹牛打屁促膝长谈的日子。




“在干什么呢”这五个字存在微信的草稿箱里,却一次也没有发出去过。




 




今天就不该来蹦极。他在回程的车上有些烦闷,等红灯的时候不停轻敲着方向盘。这让他又联想起L,联想起有关他的一些过往,清晰如昨。这让他很觉耻辱,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恨自己是不够狠心冷情的那一个。




他尝试过要将L在微信里的语音以及聊天记录全部删除,却一直没能摁下确定键,停了两秒,又逐一点开了语音,开始安静地听。听了几条,又恼自己不争气,手机一丢,直接进了垃圾桶。




矫情,他想,真JB矫情。




做人要干脆利落绝不回头,就应该像L那样,真正的不惦记,不挂念,不缅怀。丝毫不显示出柔软的心肠。




红灯亮了,后边的车摁得喇叭声震天,他这才回过神来,一踩油门,开向了前方。




 




L在国庆假期与春节的时候都回过家。这几年辗转在外工作,很少回家探望双亲,所以是格外存了补偿心理,乖巧孝顺得比以往更甚。




除夕夜的时候,吃过了一大桌丰盛团圆饭,他牵着亲戚家十四五岁的小孩儿,围巾往脖子上一甩,“走!咱们打雪仗去!”




厚厚的白净雪地上,散落着零星几点鞭炮的鲜红。他捏好了一个雪球,啪得一下直接打在了小男孩的胸前,打得对方满嘴雪沫,吱哇乱叫:“哥哥坏人!欺负小孩儿!”,L哈哈大笑,做个鬼脸,比对方还像小孩儿,就差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儿了。




事实上他们到后头还真在雪地里滚起来了,互相给对方衣服缝隙里塞雪。男孩子纵然体热身壮,也闹不住L往他脖颈里塞的那一堆雪,一边抖落一边冻得嘶嘶直叫:“唉呀妈呀,冷死我了……”




“哥,你说,咱这儿咋就这么冷呢?”两人坐在雪地上,并着肩看那路灯洒落的橘色光芒。男孩子百无聊赖,开始东拉西扯找话题。




“我咋知道?打我出生开始就这么冷了啊。”L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在一旁偷偷捏雪球,盘算着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哎,真是,我将来啊,一定要搬到很暖很暖的地方去住才行。”




L愣住了,没再管他的造雪球事业,有些恍惚地看向对方。




“看我干啥?”小男孩儿一脸不解。




L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哎你说你一东北爷们儿呢,还怕冷,知道吗,雪花就是咱们的厚被子,冰块呢就是咱们的踏脚垫,还有貂,多好的一块宝地啊……”




听着对方又开始顺着话题满嘴跑火车,男孩子翻了个白眼:“我说,刚才是哪个爷们儿给冻得要死不活说我不玩了的?”




L咧嘴一笑,啪地使出一个出其不意的雪球,打得对方愣了神,一路欢快地逃进屋里去了。




 




他的父母最初时候难免还是会过问那个敏感的问题,双方都是尴尬无言。但L最终依旧凭着那一点烂口才和一幅从始至终的乖儿子模样,成功把父母给糊弄了过去。但他一想,这也不算糊弄,至多是隐瞒了过去。现在的他的的确确和W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么想着负罪感就轻了许多。




往嘴里填宵夜,不慎吃多了一个,他有些懊恼,想想还是推开了盘子。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都是各方好友相识发来的贺年消息,绝大多数一看就是群发的,于是他也没什么回复的兴致。随手把手机拿过来点开微信,往下拉动,一条条地看过去,一直拉动到没有红点亮起的联系人,一直拉下去,毫无目的,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




直到看到那个躺在很底端的名字。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眼里,L愣了一下,又快速地往上滑动,有些紧张兮兮。拖过盘子往嘴里塞食物,吃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说好了不能再吃多一个,登时很是懊悔,恶狠狠地嚼起来。




 




睡前传了几张今日打雪仗的照片到朋友圈,其中有张是他人拍的,L仰躺在雪地里,被十四五岁就发育得人高马大的男孩子骑在身上,往帽兜里填雪花。下边儿纷纷回复:真有兴致/幼不幼稚啊你/居然被个小孩子欺负,太弱了吧……




突然又来了两条消息,他退回去看,赫然发现那个躺在底端的名字一下子蹦到了最上头。他的心也随之一下子蹦到了最上头。有些忐忑地点开,首先看到的是他刚才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照片,上边还有条消息,就三字:“骑乘式”。




L怒火中烧地退出了微信,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在对话框里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满脑子黄色思想,你怎么还没被抓。”想了半天,还是一一删光了,没能发出去。




翻了个身子,他气咻咻地睡觉去了,全然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过年期间,他那急切想要抱孙的父母曾经要给他介绍几个家境不错教养良好的姑娘,意欲为何,昭然若揭。他依旧是乖乖地听话见了面,吃个饭,但往后就没再有进一步的举措。静下心来跟父母好好说了一番理由:他事业的车轮下不能有婚姻这颗挡路石。




虽然会令双亲有些失望,但他不得不这样做。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婚姻依然是太早了。




 




热热闹闹地过完了年,L又回了剧组拍戏,偶尔参加一些额外的活动。三月初的时候在一个展会上认识了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回来之后加了微信,对方不停地发过来问候讯息,字里行间都是别有意味。L明白她在倒追自己。




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正确的?L很茫然。尽管自己现下的感情世界的确是空虚一片,但真的要重新谈场恋爱,他却是完全没有动力没有激情的。愈是拖延,则愈会让对方觉得尚有希望,他思考了几天,还是客客气气地给对方讲明道理,划了条清楚的界限。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状态好比一潭幽深的湖水,虽然平静安然,不起波澜,却如同死去一般,毫无生机。




这天收了工回了酒店,他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成了个最舒服的姿态,躺在床上悠然地开始上网。看了半天觉得没意思得很,想想还不如打个游戏。正要准备去翻个无线鼠标出来的时候,电脑屏幕弹出了个新闻推送窗口,他看着其中一行显眼的标题,有些愣怔了。




“国民老公最终要成一个人的老公——网曝WD接班人将与某高官之女联姻,众太太团成员纷纷哭晕在厕所。”




什么意思?他要结婚了?




L想起W以前总要给他灌输些不婚主义的观念,充满了西方教育色彩,讲得是个头头是道。他以为他大概是真的永远不会结婚,也不会选择停留在一棵固定的树下。但现在居然比L自己跑得还快,连婚都要结上了。他真是什么事都要做在自己的前头,无论哪方面都不要落后。L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居然有些想笑。




到此时人们又开始想起来W还有过和L这段耐人寻味的绯闻史,纷纷涌到L微博底下,替他不公,替他哭号。L连着翻了好多页,都是这样的内容。咋这么闲呢这些网友,记性也太好了。他一边嘀咕,一边有些哭笑不得。




记性比他自己还要好,他都快要忘掉和W的那些个事情了,然而总有人替他记着。




 




最近L正在洽谈一部片子的酬劳问题,某日与投资方定了个时间,出来吃个饭,顺便把事情给定下来。他带了助理,经纪人也尾随着过来了。双方聊得很投机,过程也顺利,很快地就把合同给签好了。事情完结以后两方就进入了瞎扯皮闲聊阶段,对方不停灌他酒,他一边应着,一边叮嘱助理,待会儿走之前记得先给司机打个电话,把车叫过来。




L喝得有些上头,晕乎乎的。对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故作神秘的表情:“对了小L,你知道咱们隔壁来了谁吗?”




“谁啊?”L歪了歪头,一幅好奇的神情。




“你肯定认识的,猜猜。”




“我猜不出……”L露齿一笑,“哎呀您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呗?”




“WD的少东家,你以前那个好朋友啊!”




L登时就消退了一半的酒意,清醒了起来。对方还接着在絮叨:“我最近听说,他真的要接手他家的影视产业了,这下还不知道又得有美女帅哥巴巴地贴上去呢。哎,你不是跟他是好朋友吗?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哈哈。”




L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哪儿能啊,我跟他都好久没联系了,他贵人事多,我也忙,久而久之这关系就散了。”




 




W今晚跟人包了个雅间谈生意,期间喝得有些多了,起身去了个厕所。洗完了手找烘干机,发现那里已经被人占用了。他一看那熟悉的背影,有些愣住了。尔后那人烘完了手,转身见了W,也是一副受到惊吓的神情。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薄毛衣,领子很高,衬得脸色更白皙,身型更细瘦了。W一边快速地打量完了对方,一边神态自若地走过去将手放在了烘干机底下。




太久没见,仿佛要像陌生人一般了。




“我说,不打个招呼吗?”W笑了笑,将手抽回来,甩了甩上边残余的水珠。又叫住了往外走的那人。




L的背影都僵硬了,但转过来又是一副很自然的神态。仿佛才意识到遇到的是熟人,他有些惊讶地笑笑,“原来是W总啊,好久不见。”




W点点头,“是啊,起码得有……八九个月了吧?”




“你记得还真是清楚,”L笑笑,“我以为得有一年多了呢。”




“噢,我这人,”W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记忆力比较好。”




交谈仿佛拉锯战,L是率先忍受不了尴尬的那一个,正待拔腿落荒而逃之时,W又抛出了个定时炸弹:“对了,跟你说一下,我要结婚了。可能是三个月以后。”语毕,晃了晃中指上的那颗耀目的订婚戒指。




“这么重大的消息现在才跟你说,真是有点过意不去,”W笑笑,“不过我还是把你当很好的朋友,伴郎备选人士,你到时有空吗?”




L的酒意仿佛又翻涌上来,有些昏沉,有些闷窒。他摇摇头:“不知道,要看到时候的安排吧,你朋友那么多,一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可是我觉得你就很合适啊,”W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哈哈,到时候那些网友小姑娘肯定又要疯了。”




L有些斩钉截铁,甚至逼近刻毒:“不合适,真的,你想,我比你高比你帅,到时候抢了新郎的风头,多不好。而且你老婆肯定也不高兴网友胡说八道的,是吧?”




W愣了一下,也不恼,笑答:“哎,你怎么还急了呢,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要不乐意我也不能逼你不是?”说罢就往朝门外走去,路过时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开口道:“不过呢,喜酒你肯定还是要来喝的吧?哥们儿的人生大事,你要是又推脱不来,可就真的是不给我面子了。”




“我尽量……”L勉强地笑笑。这时洗手间又进来了人,两人不好再装模作样地寒暄,于是匆匆点头道了个别,各自回各自的包间去了。




 




返程路上,L望着窗外驶过去的浓黑夜景,许久无言。助理叫了他几次,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什么事?”他说。




助理一幅无奈的神情,开口给他交待明天的活动事项,L一条一条地听着,很是认真。完了坐在前排的经纪人突然开口:“你刚才见到你以前那个朋友WSC了?”




这个经纪人带他的时间并不久,对W的事情了解得也不多,但总算是有所耳闻,故而特别生出了一份好奇。L一愣:“呃,是啊,刚才在洗手间见到了。打了个招呼。”




经纪人长长地噢了一声,助理则是一幅很惊讶的神情,低低地问:“老板,你怎么没跟我说……”L侧过头去看风景:“忘了。”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以为自己的经纪人会盘根究底地问些不合适的东西,但其实没有。他稍稍感到了放松,又暗恼自己过于敏感。




然而他在这个夜晚依旧是遭遇了小小的失眠。瞪着眼望着黑暗中的一片虚无,脑子里空白一片,转而又浮起了许多被刻意埋起来的记忆。许久不见的人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仿佛点起了一颗火星,火焰烧起来,照亮了通往过去的黑暗隧道。他闭上了双眼,对方的音容笑貌又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一开始是个很有些愤世嫉俗的人,到后来又冷静刻薄得令人讨厌。相当自以为是,即便是温和礼貌待人,骨子里也要透出点优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很少去揣摩他人的想法,大概是因为他以为全部都知道。难道他是全能全知的神么?L不屑一顾地想着,很是鄙视。最起码,他的想法,W很多时候是并不知道的。




想了半天,L还是坐起身来,叹口气,摁亮了灯。下了床在包里掏了只玩具熊出来,又回到床上,将熊摆得端端正正,拽着它的两只小爪子,开始自言自语:“你知道吗?他真的要结婚了……”




“噢,我忘了,你只是个熊熊,你肯定不知道对不对?”




“当初说得很牛逼哄哄的样子,结果还不是要乖乖听老爸的话去结婚?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很没用?哈,真是笑死人了。吹牛不打草稿。”




“不过结婚了也挺好,起码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祸害那么多姑娘了。希望他媳妇儿把他看严一点,嘿嘿。”




L抱起了小熊,转而躺倒在了床上,摸着毛茸茸的头,接着自言自语,很是一幅傻兮兮的样子:“哎你说,他将来会生几个小孩儿啊?现在都可以生两个了……唔,说不定我可以捞个干爹来当当。”




“哎,去喝他喜酒的话,估计红包要包得超级厚,一想到就心好痛,”L拍拍小熊的头,“而且还不知道这份子钱什么时候能收回来呢。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去了。”




又漫无目的地絮叨了半天,他方才醒悟过来自己的愚蠢,有些羞愧地将熊仔摆在了床头,与之握了握手,“不说了,我也觉得我自己好烦好幼稚。晚安吧。”随即摁灭了灯,强迫自己安安静静睡觉去了。




 




曾经那些喜欢拿他们俩开玩笑的朋友仿佛在一夜间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大概因为是朋友的关系,所以格外能察觉到他们俩的疏远。然而这是不能问的。




L有日被约出去玩,酒吧的一群人中有他和W共同的好友。那人端着酒挤到了他的身边,看起来喝得有些醉了,拍拍L的肩膀:“我说,你和WSC是怎么回事儿啊?闹绝交了啊?”L接住他的酒杯灌了一口:“瞎说,哪儿能啊,就是忙呗,久而久之就不来往了。”




“嘿嘿,他要结婚了你知道吗?就没点啥想法?”那人将腿架在了沙发上,往L身上一躺,索性是一幅泼皮样了,“好歹你俩以前也有点那个什么,暧昧嘛……”




“是啊是啊,”L配合着他的话,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捂住了心口,“我的心痛得仿佛要裂开了,他怎么就没娶我呢?”说完了又面色平静地喝上一口酒,瞥了对方一眼:“满意了没?”




朋友哈哈大笑起来,搂着L闹作了一团。




“哎,要哥们儿我说,就算你们真有点什么矛盾,也别太别扭了,说通就好了嘛。当年闹那么大,不还是没撕破脸?”




L笑笑,双臂摊开,往沙发靠背上一摆,“真的没事儿,我们哪有矛盾啊 。当初也没多熟,疏远了也很正常。哎我说,你咋老操心我跟他的事儿呢?真是……”




“嘿,装得还挺像,不熟?”朋友嗤之以鼻,“当初真不知道是哪两个家伙成天巴不得腻到一块儿去,可把我们给恶心得,开玩笑说你俩搞基还要被骂,现在倒翻脸不认人了。”




L脸有点红,咬着下唇哧哧笑了一阵,似乎是想起了以前许多事情。朋友凑上来还要继续揶揄他,被一把推开了。“是真不熟,”L望着杯子里波光粼粼的酒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以后估计也没啥熟起来的机会了。”




“这话说得,要不,我给你们重新搭条线,制造点机会?”朋友笑得一脸别有所图。




“去去去,别瞎搞。”语毕,L放下酒杯,笑着点了一根烟,静静地抽起来。将身躯沉入了柔软的沙发里。




 




四月底的时候猛雨骤降,S城笼罩在一片氤氲水雾下。W这天起得很晚,在客厅坐下来,倒了杯水喝。窗外的天阴沉灰暗,云朵都压得很低。他一边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一边琢磨着接下来的很多事情。

电视女主播在平静地讲述新闻,他在平静地思考接下来的人生。大抵在两月以前,他和那女孩儿就基本定下了这门婚事。在此之前甚至还趁着过年去对方家里做了个客。当然是带着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目的,但大家都很是有礼貌,表面走了个其乐融融温馨美满的形式。
他爸于他大概是隐约觉着有愧,也不急着催他结婚,反见他出人意料地积极,以为儿子是很喜欢那女孩儿了,心里也就坦然了许多。

喜欢一个人,对W来说并不容易。他觉着自己并没有多喜欢对方,只能停留在并不厌烦的境地。然而现在大概是想通了,心如死水,也就顺着生活的河流淌下去。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这变化的确是从和L分手开始的。
他并非缺人陪,走了一个身边人,永远有十几个甚至更多的人等着当替补。就像衣服,或者是鞋子。然而L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从没有人跟他是一样的。





想着想着又陷进了过往记忆里,他迫使自己回到现下所处的这个时空,光着脚站了起来,踏着冰凉的地板准备去屋里挑几件衣服,以对付接下来的与未婚妻的二人晚餐。穿好了衬衫走出来,领带绕在脖子上却还没打好。他一边打着领带,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




“据新华社xx急电,Z省W市北部山区于一小时前发生特大泥石流地质灾害,专家判断是因连日暴雨所致……”




终于把领带打出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结,他拍了拍,要去柜子里找鞋了。




“据悉,目前遇难者已达15人,另有32人失踪……大量房屋被泥石流冲塌……”




他蹲了下来,找到一双比较搭今天衬衫颜色的皮鞋,穿好了以后站起来,却注意到了那个新闻背景音。




“又有消息称,此处泥石流灾难的受害者中还有一支电影《xxxx》的拍摄队伍,据悉此次前行乃为了取景……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W有些愣住了,这剧组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他记得这是L的电影。




他快步走到电视机前要再了解多一些讯息,却已经转到了下一个新闻。突然他转身在沙发里寻找自己的手机,然后找到了那个联系人,手指有些颤抖,却还是摁了下去。




无人接听,无人接听,拨打再多次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最怕的事情仿佛噩梦一般终于降临。又挂了电话,想打给L的助理,却发现根本没有联系方式。在其他的社交网络上给L发过去了几句询问,却如同石沉大海,好久都等不到回音。




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眼前扑腾滚动着黑暗。他在沙发上又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S城的雨不大,却依然阻挡了一定的视线。雨刮器不停地拨开灰色雨帘,窗户发出被雨滴敲打的哒哒声。W空出一只手来不停地拨打那个号码,一只手抓着方向盘,掌心冒汗。




还是那个令人厌恶的机械女声,无人接听。仿佛是死亡的通知音。




调出了报道更加详细的新闻,找到了具体的坐标。他想他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根本没有办法忍受呆在原地等候消息的那种煎熬。所幸的是他在S城,开车速度快一点应该可以几个小时内到达。然而这速度对他来说依旧是过于慢了。对一个人的生死攸关而言,这几个小时简直就有如一辈子那么长。




L的各个社交网络都毫无动静,朋友圈停留在下午发的一条消息:嘿嘿,又要进山了,保佑我这一次不要太过灰头土脸。总之,拍摄一切顺利,大家加油吧!




配着的照片是他那张蠢脸,吐着舌头怪模怪样,背后的车窗外是一片幽深的绿和盘山公路。下面的评论已经有人在问他的情况,语气焦急,然而没有得到回应。W攥着手机,心脏跳得愈来愈快,如同一只疯狂鼓噪的兔子。




几个小时的车程对他而言仿佛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因为是偏僻山区,所以他花费了比预计更多的时间去寻路,东拐西拐,险些要迷路。天色在他身后逐渐变暗,直到夜幕完全降临,他才到达了附近的一个镇落,随后又开上了进山的公路。不久他便被救援队伍拦了下来,因为前方就是事故点,已经完全无法通行。而且附近群山环绕,随时可能发生新一轮山体崩塌,怕是要扩大疏散范围。届时他现在的这个位置也不能呆了。




他紧紧抓着方向盘,焦头烂额。询问对方进山拍摄的剧组的下落,救援人员却一副茫然未知的神情,“我们也不清楚,你有熟人在里边儿?”




W牙关紧咬,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对方抚慰他:“你留在这儿也没用,如果实在是担心的话,不如顺着这条路回去,去安全的地方呆着,附近就有几个镇子。你留个电话号码,有消息了我们就通知……”




话还没说完,W就打断了他们,开了车门走下来,“我有手有脚的,留在这儿怎么就没用了?”说完就要穿过拉起的条幅,往警戒线里走。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救援人员又要拉住他,“别添乱了,这里真的很危险……”




地下都是一滩又一滩的黄泥汤,踩上去溅起一个个的肮脏泥点。山体崩塌形成的一个巨大土坡伫立在公路中央,挡住了去路,在大功率探照灯的照射下,仿佛黑夜里一个沉默的死神。W望着有人不停被挖出,被从里头抬出来,人群嘈杂混乱,从他身边不停经过,哭声骂声叫喊声,一切都混乱不堪。他有些感到眩晕,腿脚发软,手心发凉。




“LGX……”他拨开人群往里走,低低叫着这个名字,愈叫愈大声,到后头几乎就等于是叫喊起来了。后头的救援人员赶上来拉住他,拖着往外走,W一边挣脱对方的束缚,一边出言怒骂,是一幅很冲动的架势。




后来W回忆起这段经历的时候总要羞愧一番,难以面对。大概是因为那时脑子里全然是一片恐惧与担忧交织而成的空白,几乎没有理智思考的余地,让他几乎要疯了。他从未这么真切地害怕过不断逼近的死亡。




拉扯了几个回合,对方见真的阻挡不住这个一看开的车就很有钱的公子哥儿,愤愤然地就要任由他去冒险了,W抽回自己的手臂,决心要继续往里边儿走。还没迈出两步,就听到有个低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些犹豫:“……WSC?”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




那人只穿了白色的短衣短裤,上边都沾了泥土的痕迹。头发乱糟糟的,有几绺被打湿了,贴着脏脏的面颊。他不停地搓着手臂,眼睛瞪得很大,有些呆愣地看着W。




W在那一瞬间险些要跪下去,跪在这遍布湿软黄泥的公路上。在那一瞬间,全部的担忧与恐惧都翩然飞去,只留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呼吸急促,眼眶发热,却寸步难行。L见他呆呆地僵在当场,以为是在这茫茫黑夜中认错了人,犹疑着走向前,歪着头要看个仔细。却被猛地拽住了手臂,拉了过去。




他被拥抱得很紧,几乎要不能呼吸。W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骂他:“LGX,你他妈下次再这样吓我,我绝对,提前宰了你。”




L知道了自己没认错人,很是慌乱,心脏如同擂鼓一般猛烈跳动。他方才正在忙着帮救援人员往外抬人,刚把一人放在担架上送出去,再走进来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再一看那人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居然是WSC。




肩膀上有些微湿润的痕迹开始蔓延,L心里慌得如同被一棍子捅散的蜂窝,乱糟糟一片。“别哭啦……”他轻声安慰,拍着对方的脊背,“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么,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WSC接着骂他,粗口一个接一个往外蹦,翻陈出新。完了才说:“你他妈手机怎么打不通?!我操,消息也不报备一个,老子以为你……”




L拉着他往警戒线外走,一边嘴里叨叨着:“哎,还不是因为车被埋住的时候只能勉强把自己挣脱出来,手机和其他东西全部落里边儿了。而且这地方是山区,信号也很差,其他人的手机也完全联不上网络。”




他又转身往后方远处指了个方向,“瞧见没,就是上边儿那处,剧组的两辆车就是在那儿被埋住的。幸好我那辆当时被埋住的是车子的后半部分,我跟助理两个人就从前边儿钻出来了……剧组的人,很多都……”接着他就沉默了,抽抽鼻子,没能继续说下去。




W见他胡乱地在面上抹了一把,脸颊更脏了,就顺手用袖口帮他擦了一下。L的半张脸都隐在黑夜里,看不真切表情。他又往四处张望了两下,见这地方隐蔽,没人注意到他俩,就宽了心,轻轻地揽住W。“你怎么这么傻逼,说来就来,吓死我了……”




“差点被吓死的是我好不好。”W一边说,一边收紧了手臂,隔着薄薄的衬衫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似乎是察觉到有些过于亲密了,L不好意思地推开了对方,挠了挠头,“我、我还要去帮忙抢救,有些器材也被埋在里边儿了。我助理估计这下找我要找疯了,不说了,先……”




“不准,”W有些斩钉截铁,“这地方不能呆了,待会儿又塌了怎么办?你他妈还不赶紧跟我走?”




话虽说得这样决绝肯定,但最终W还是在L的劝说下妥协,尽了力所能及的一点义务,帮着往山下送伤员和幸存者,来来回回在镇医院和事故点之间跑了许多趟,和L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凌晨三时许,才拖着助理和一些剧组人员回到镇里,暂时安定下来,待白天到了,外面派人来接。




 




W的意见是,L和他现在就立刻一起回去。然而L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誓要与他的剧组和同事共进退。最后W是有些恼火,但又不想离了L自行先走,再者也是累了,就随着这一行人,在镇里的一家破宾馆先安顿了下来。




L洗完了澡,将全身的脏污都冲了个一干二净,发现竟无衣可换,只好围了条浴巾,有些尴尬地叩响了W的门。W见他裸着上身一幅很窘迫的模样,支吾了半天才知道是没衣服换,有些颇为好笑。转而到车里找了件T恤和短裤给他换上。L扯着有些不合身的T恤,咧嘴一笑:“你的衣服怎么这么袖珍。”




W下意识地便开口接一句:“长得高有什么用,还不是……”然而到了半途便戛然而止,没法说下去了。




L也有些尴尬,拽了拽衣服的下摆,不知说些什么好。含糊地道了个谢,缩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小地方的电视收不到几个台,手机信号又差,W在床上坐了半天,找不到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坐在床边沉思了半天,各种念头来了又去,明明是凉爽的室内,额头却还是微微冒出了薄汗。他攥了攥拳头,还是起身开了房门,朝L的房间走去。




L正在房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门被叩响,他便被吓了一跳。W在外头开口:“是我,开门,找你有点事儿。”




还能有什么事儿啊……L直犯嘀咕,走过去开了门。W一进来便把门反锁上了,面无表情地盯着L,眼神深得让人揣摩不出意图。L被他盯得有些慌神,忐忑不安起来。强作镇定地转身去倒水喝,避免跟对方眼神交接。“说吧,有什么事儿?”




他背对着W往杯子里倒水,掌心微微有些汗湿。W没答他的话,依旧是那令人压抑的沉默。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便开口:“LGX,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L放下水杯,却未转身,“你问吧。”




“你今天差一点就死了,那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L不明所以,笑了一声,“那种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纯粹是求生本能了,哪能想些什么?”




W朝他走过来,“那你现在有没有后怕一些什么?比如一些事,一些人,没能去做,没能去见的,”他拽住了L的手腕,慢慢摩挲着,“人生这么多意外,随时可能死去,然而你却有那么多事没能完成,那么多心愿未了,难道不感到一点后怕?”




L勉强地笑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腕,“当然会了,我现在就在想,平时没事还是得多回家照看自己爹妈,赶紧找个对象把婚给结了,争取当个爸爸,要不然突然就翘辫子了,多亏啊。”




W在他面前沉默了,走到床边坐下来。过了一阵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L过来坐下。L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W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口:“你这人,什么时候才能诚实一次?对我也好,对自己也好,不装疯卖傻,诚实坦荡一次?”




“你在说什么,”L皱皱眉,“我怎么没听懂?”




W攥住了对方的手掌,用了发狠的力气,“好,那我开门见山说了。我他妈刚才那个问题是在问你,你下一秒就要死掉的话,后不后悔这辈子没能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情,真真正正地爱一次?”




他翻身将对方用力地压在床上,捏住了对方的下巴,眼底发红,“LGX,你这人,总是装作听不懂我所说的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以为我真的跟你一样蠢?我今天要跟你说些实话,不论你愿不愿意听……”




L在他身下挣扎起来,低低说着:“我不想听,真的……别讲了,我不想听!”他惶恐不安,那潭安静黑暗的死水又翻腾起来,过往的种种情绪,无论好的坏的,令人欢欣的,使人仇恨的,交杂着涌上来,让他陷入了无边混乱。然而那始作俑者完全忽视了他的感受,偏要将一些不该说的全给说个通透。




W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间,低声喃喃:“我爱你……”这简单的三个字竟然徘徊了如此之久才被说出,他一边不停重复着一边吃惊于过往的种种纠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LGX,我他妈就是爱上你了,今天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他妈都要疯了……”




“我那时候在想,如果你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越想越怕,越怕越不敢想……”他抱住了L,微微有些哽咽,“我应该的确是很喜欢你,喜欢到了一个程度,那不就是爱吗?可是我们竟然分手了啊……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当初我怎么会舍得先说分手,”W直起身,看向对方的双眼,那里面盛满了茫然无措的情绪,仿佛一个风暴的中心,“我当初怎么那么傻逼,居然舍得放你走。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L依旧是茫然,没能反应过来,但随即就清醒了,因为W低身亲吻了下来。他开始躲避对方的嘴唇,低声责备着:“不要这样,你不能亲我……”然而W不听他的,并不被阻拦,而是摁住了他的肩膀想要继续。L突然间开始啜泣,断断续续地抽噎起来,爆发似的说出一句:“真的不要这样……你他妈都要结婚了!”




“你醒醒,好吗?”L哭得有些吐字不清,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就要结婚了……还跑来这里说、说这种话、什么爱不爱的,你负、负起责任吗……?”




“是啊,我要结婚了,”W继续步步紧逼,“所以呢,你是什么想法?你难道觉得很开心?祝我新婚愉快早生贵子?”




“我、我他妈有什么不开心的?”L眼角发红,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一幅不甘示弱的模样,“WSC,我告诉你……我不开心也不伤心,你要、要结婚,关我屁事?!”




W又问:“那好,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爱过我?”




L抽抽噎噎,一言不发。他想说不,想说十个、一百个不,然而最终一个也没能从他口中吐出。他仿佛成了一个无用的哑巴,只能用倾泻而下的眼泪来表达情绪。




W仿佛泄了气一般,木然地从他身上翻下来。坐到了床沿,低着头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我以前,总叫你去玩各种极限运动,你不肯,说是怕死,我以为你是开玩笑推脱,没想到你是真的这么怂,比我想的还要怂。LGX,只要你一句话,这个婚我就不结了。你肯说吗?还是说,你打算永远当一只傻逼鸵鸟,埋在你那沙坑里,永远别出来?人就这么一辈子,我起码努力过了,真话也都说了,你呢?”




然而对方还是低声啜泣,并不出声回答。W攥紧了床单,仿佛被抽干了周遭的空气,心脏朝着深渊坠落而去。现实是座黑暗而高大的山,他想他依旧是低估了这山的威慑力,想得过于简单了。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又带着这讽刺的笑意开口:“我把刚才的话都收回,LGX,我他妈骗你的,谁会爱上你这种孬种,怂比。”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你就一辈子用这种姿态活下去吧,去当你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我衷心地祝你幸福快乐。”




L听见门被砰地一声用力关上,然后是那人远去的脚步声。W的每一句话都像个巴掌,直直地扇在脸上,叫他不得不清醒面对自己。然而愈清醒他便愈害怕,人要做最真实最坦荡的自我谈何容易?W是他心里最隐蔽最疼痛的那颗刺,即便被取了出来,表面开始愈合,疤痕依旧耀眼,提醒着他,终日不得忘怀。




然而W要结婚了,他想着这个念头,昏昏沉沉。W要结婚了,他会和一个女人厮守终身,开花结果,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牵手亲吻都不必避讳别人的目光,接受全部人的祝福。而L也需要祝福他们,即便是言不由衷。这个画面在脑海里徘徊不去,L终于承认自己的确不乐见这种结果,甚至是一想到就要无法遏制地陷入绝望。他不开心,很不开心,永远也没办法因为这件事而开心起来。




他不想W和别人结婚,他一点也不想。




这个念头清晰地如同黑夜中的星火,促使他突然坐起身来,过了两秒,下了床,光着脚冲出了房门。




W正在房里抽完了一支烟,将烟头碾灭在了烟灰缸里,就听见门被敲响了。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L在门外站着,仿佛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全身都冒着水汽。他两步迈进了房里,将门反锁起来,然后就顺着门板滑落下来,坐在了湿冷的地板上。W在他身边蹲下,L倾身环住了他的脖颈,在他怀里哭得像个不小心遗失了糖果的小孩。




“没错,我、我不开心……”L攥住了他的衬衫,抽抽噎噎地说着。然而这话一说出口他便如释重负,仿佛积攒了一夏天的洪水终于倾斜。




“怎么可能开心……一想到就很难、难过……我骗你、你的,还不成吗?你不、不准结婚,我不准……”




W将下巴抵在对方的头顶上,听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不能骗我……你刚、刚才明明答应过我了,我说不结你就不结的……你说过、过的,你爱我,不准骗我……不准和别人在、在一起,不准、准老是欺负我……”




L攥紧了他的领口,呼吸困难,绝望得无从遁逃,“我完了,我早就完了,我、我明明知道你是在拖我下地狱……”他费尽心思想要进行一场逃亡,然而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原点,不能不让他感到窒息。可这并非他的理智所能控制。




这人时常使他辗转反复痛楚难当,却又可以给他温热而甜蜜的怀抱,他不知道这是否可以称之为爱情,但似乎天底下所有爱情都有着这样的样貌。也许他们的这一份残缺而古怪,并不美满,但他终于还是舍不得摔碎。




W托着他的背,将他抱得更紧了,在他耳边低声笑着,有些疯癫,“说实话的感觉是不是好多了?LGX,你愿不愿意跟我玩个游戏,或者说是极限运动?别怕,我带你。”




“你这样说,”L靠着他的肩膀,闭上了双眼,“好像在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去死。”




“也许会死,也许不会,”W说道,“但有些事,总是要试过了才知道。”试过了才会知道,那是一片火海地狱,还是一片新天新地。




W扳过了他的肩膀,认真地望进了对方的眼底,带着特有的偏执:“我再问你,如果下一刻你就会死去,这一刻你想要做些什么?”




L仿佛失却了全身力气一般,重新深深地投入对方的怀抱,语气里带着无尽疲惫:“我还能做什么呢……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很好了。”




W抱着他笑起来。这话一出,他知道L完了,他也完了。




他听着耳边不停起伏浪潮一般的呼吸声,L气息潮湿,体温偏低了,皮肤摸起来凉得像一片玉石。在他们身后的窗外又开始下起暴雨,四月的天,似乎一直都是无穷无尽的雨。




无穷无尽的雨,好像永远也下不完一般。




 




-end-












写点结语吧。




这个故事,一开始只是因为我和基友的一个小脑洞,非常简短的几句话,没想到写了近8w字,写到我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写到我完全忘了当时的初衷。基本上对cx这个cp的全部想法和理解都在里边儿了,不能说满意,但还算比较高兴。这是一个非常理想化的故事。BUG很多,就请为了剧情忽视掉吧……




然后用两个东西来总结一下吧。








一是我所喜欢的一句诗,来自阿莱西·希德戈:




是的,是的,他爱你,正因如此,他接受你的刀。




他知道他所有的伤口都会在你手中裂开。








二是WSC在10年时转发的琦殿的一条微博,给我印象非常非常深刻,原文如下:




人是不是都阴暗都犯贱。明明知道自己有多落魄不堪,却还希望别人爱上自己美好的一面;明明了解自己有多恐怖危险,却还期待谁能为自己爱得毫无悔念。其实所谓救赎,也不一定是你把我从地狱拉到天堂,而是你明知是末路也走上,陪我一起灭亡。








 最后,我厚颜无耻地说一句,既然都看到这了,不求长评,但有没有兴趣在下边评论留个爪呢,好让我知道你也看过,咱们的确相遇过,就是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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